继脍炙人口的“法医秦明”系列、“守夜者”系列后，秦明在不久前出版了新作《燃烧的蜂鸟》，并将以此为代表的“蜂鸟”系列定位为“复古悬疑的平凡往事”，这意味着他的创作版图再次扩大。

在过往的作品中，秦明致力于对社会现实的表达与法医知识的科普，无论是展示奇案的“法医秦明”系列万象卷，抑或聚焦当下热点的众生卷《遗忘者》《玩偶》，均可从中捕捉到他对于人生的深度思考。到了“守夜者”系列，秦明则将笔触探向特种警察的故事，古老而神秘的“守夜者”组织、身怀绝技的主角团、一桩桩奇诡的案件，这些陌生化的设定加剧了小说的传奇性，带给读者耳目一新的体验。而这次在创作十周年之际推出的“蜂鸟”系列，秦明则从现代背景中完全跳脱出来，选择在刑侦小说领域尝试一种年代叙事。

拨开时间的荆棘，以父辈的从警经历为蓝本，“蜂鸟”系列第一季《燃烧的蜂鸟》将背景锁定在痕迹检验技术方才起步时的20世纪70年代，以轰动一时的玛钢厂女工案为主线，交织着其他支线案件，将刚进入警察岗位的顾红星和穿越而来的冯凯克服心理障碍和偏见、在一次次艰难的办案过程中追寻一代警察的理想信念的成长历程展现得淋漓尽致。

大多数情况下，时代背景的变换对于小说来说意味着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人物的生活环境、思想观念、行事作风与读者所处的时代有所差异，这种无法弥合的经验差促使读者在阅读中形成了一种陌生而新奇的体验，这正是年代叙事的迷人之处。然而这种陌生，却并不意味着与真实感的疏离。

秦明着意选取了一批具有年代特色的事物，在细节处加以表现：办案的交通工具是“二八大杠”和“侉子”、脚上是清一色的解放鞋、丢块咸肉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是要报警的大事、工厂是大多数人首选的归宿……同时，秦明亦用巧思在人物对话中渗透时代信息，如：魂穿者冯凯不知道火罐是什么，而“当代人”顾红星又从未听说过DNA；冯凯在追捕嫌犯时提到“安检”，顾红星又对这种强制“搜身”的行为大为震撼。在这些往来的信息交互中，年代感的营造基本完成。通过生活场景的复现、女工案等案件的选取，以及破案过程中接踵而来的技术难题，作者摆脱了年代叙事悬浮感的弊病，真正地回归到了时代现场，为此后的情节预设了代入感和在场感。而顾红星和冯凯将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出发，绕开一切捷径，向外寻找案件的突破口，向内重塑自己的初心，在黑暗中寻找前进的方向。

与秦明一贯塑造的警察“主角团”不同，《燃烧的蜂鸟》首次采用了更贴近于网络小说的双男主设定和灵魂穿越的元素，在人物性格的互补与互斥中，使矛盾冲突更为集中地体现。顾红星作为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当代人”，性格上有种内向朴实、踏实肯干的特质；而冯凯体内住着来自现代的陶亮（顾红星的女婿），是不拘小节、爱耍小聪明走捷径的典型代表。顾红星是痕检技术的捍卫者，坚定地相信技术会给侦破带来曙光；而冯凯一直对技术不屑一顾，总觉得靠头脑风暴的侦查才是正道。当两个时空的灵魂在此相遇，势必会在介入彼此生命的过程中擦出火花，顾红星与冯凯这对文武双全的搭档相互影响，共同成长，完成了自我的蜕变。

穿越元素的使用往往会被作者用作“先知视角”的金手指，通过预言或遗憾的补偿来达成阅读爽感，而在冯凯身上，这种痕迹却几乎被隐去——时代的局限导致现代刑侦技术毫无用武之地。于是，去掉主角光环的冯凯只能回归到曾经的侦查三板斧上：摸排、蹲守、审讯，一向爱走捷径的他终于吃了耍小聪明的亏，而他渐渐发现顾红星的痕检技术居然成了破案最大的希望。在不断刷新认知的过程中，冯凯也在不断纠正自己的偏见，最后成了技术的“代言人”，与顾红星一起用事实反驳派出所内“老派”们的成见。对于冯凯来说，这一前一后的反差背后其实是一个重建自我的过程。当惰性被责任感一点点瓦解，小聪明在脚踏实地面前自惭形秽，冯凯重新审视自己来时的路，被点燃的不仅是初为警察时的一腔热血，还有蛰伏于心中多年的信念，他毅然与曾经的自己一刀两断，最终成长为一个有责任和担当的警察。以魂穿者的视角重新发现、塑造自我，带给读者双重世界的体验与想象，这处穿越元素的使用为呈现立体化的人物提供了巧妙的辅助，作者的用心大抵如此。

若说“法医秦明”系列的书写重在社会心理的展现，而“守夜者”系列更想呈现脑洞大开的传奇化故事，那么“蜂鸟”系列则侧重于人物的塑造，通过人物的行为和心理来牵动读者的情绪。冯凯作为从现代而来的穿越者，其思维带有现代人的特点，读者更容易代入人物，以第一视角获得直接经验，感人物之所感。而以顾红星一人指代最早使用痕检技术的一批人，他所经历的质疑、偏见、动摇、坚定具有代表性，这种心路历程并非特定时代、特定行业所有，而是一种共性经验，更易使读者产生共鸣，从而与人物共情。这种“愿望——情感共同体”（《网络文学创作原理》中王祥语）的产生让阅读产生的快感得以充分地张扬，带来一次酣畅淋漓的审美体验，于是，总有小说场景浮现在眼前，令人念念不忘。

而比小说本身更迷人的，或许是贯穿全书的“蜂鸟”意象。关于蜂鸟的故事，秦明选择在一个浪漫的情景——顾红星和林淑真在楼顶看星星时道出，这种娇小的生物“扇动翅膀很快，一副很忙碌的样子”，在黑暗中一直向前飞，“终于从远方衔来了燃烧的火种，把希望带到了人间”。这样具象化的描述让人联想到顾红星在工作时的模样，他勤劳、执着，为了寻找案件的突破口可以投入一切，从不走捷径，正如一只蜂鸟，怀着一腔热忱，永远不停地燃烧着自己，坚信着“内心充满阳光，就不会害怕阴暗，因为你可以点亮它”。从“蜂鸟”到“燃烧的蜂鸟”，它带着一种深沉，一种炽热，一种为了理想不顾一切向前的冲劲，一种足以穿透时间荆棘的信念。

“蜂鸟”是一个人，也是一群人，它映射的不仅仅是顾红星，更是身处于困难时代却从未放弃寻找真相、为了公安事业、为了心中匡扶正义的理想奉献终身的警察前辈们，他们为“国家安危，公安系于一半”做出了完美的诠释，也用行动向我们温柔而坚定地诉说“黑夜掩不住炽热，蜂鸟从不惧远方”。

责任编辑：谢宛霏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